第A4版：要闻
刘光荣
【上山帖】
数只飞龙潜入深海
一座龙多山从陆地崛起
这永无停息的生长呵
古老的青石成为登天的梯子
冯仙子顺梯而上，几枚摇曳的
影子，跟在后面
看见他慢慢长出飞天的翅膀
那是晋朝的事了。今天，我们
也走在白云深处的半山腰上
看见神的苍鹰，在脚下练习飞翔术
石头成群，像潮水一般涌向山顶
行到险要处，悬崖倒飞而来
我紧紧扶住山倾斜的腰身
害怕自己也跟着飞到九霄云外
落入涧底的石子，尸骨荡然无存
久久，没有传来回声
一路上，如推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上山
身体渐行渐重
天下越来越小，而龙多山渐渐比青天更高
青山一握，身体重不盈寸
禁不住有仰天长啸的冲动，落下涧底的石头
这时传来长长的回声
顿时，白云纷纷向四周散去
天空就缓缓地，让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山中帖】
更多的是来自石头内部的寂静。我也跟着
纹丝不动，跟着
雕刻出内心的禅悟
山中不止有十佛龛、千佛洞，和吴带当风
曹衣出水的神仙佛道等人物，也有
池塘、石板大道、庙宇、农家、炊烟
还有庄稼和种庄稼的人，纯朴而热情
有时觉得离青天更近一些
有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世
只是，他们都放下了天空的翅膀
脱去了飞翔的面具，我们拾起
绕龙多山飞翔数匝。他们天上生活自
有其秘密：
与鹤嘴锄亲近的泥土，冒着热气
引天水灌溉耕耘的沟渠
明月曾那么近地照亮过它清澈的水滴
【飞天石帖】
一块石头，飞上天空。带着
锋利的刀刃
狠狠地嵌入，蓝色的忧伤
黝黑、雪亮的刀片下，是群峰
踊跃的脊梁
像飞翔的龙群，突然绷直了后背
长长的龙吟，让众多石头神佛
脸色变了又变
踊动的脊背之下，长茂密的青草
覆盖着山腰温柔的曲线
掩藏着一颗高山应有的坚硬的心
再往下，众多的丘陵匍匐在地
辽阔的平原像一位伟大的母亲，沉默不语
我，只是如蚁的游客中的一员
抬起仰慕的眼光，望向山顶递出的那快刀
【山门帖】
高高在上的门，开在云端的门
在古老的白云飘来之前，在辽阔的山风
吹过之前，就已经大开的山门
曾经热闹非凡的门，曾经戒备森严的门
走过平民、旅人、土匪、剑客，和将军的门
撕杀声远了，夕阳却还挂在门楣上
阳光漏下金黄的锈痕
月光铺下潮湿的青苔
我走过石头砌成的山门，抚摸到它寂寞的心跳
【高山凉粉帖】
清澈、透亮、晶莹。引
高山之水洗濯过身体的
引白云之上的月光，清洗过骨髓
的豆子。玉一般的青石
磨碎它，每一寸吹弹得破的肌肤
美得弦目。暖暖的凉意，冰冷地笑
与雪亮的刀锋缠绵后，有了
凉丝丝的情意。在盘子里
弯曲着腰身，楚楚
而生怜意
和白玉翡翠葱、高山一点红一起
等待着我下筷
我一下筷，昆山玉碎在我的胃腑间
余音缭绕三日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