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本土作家总第2096期 >2019-05-29编印

打 牌
刊发日期:2019-05-29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打牌的兴趣是小时候养成的,七八岁正读小学,寒暑假里,大人安排割草捡柴,却常常邀约几个伙伴躲藏到茂密的芭茅丛中,打升级、打中三、争上游,有时入迷到中午该回家吃饭了,背篼还是空的。稍大一点,懂得了可以用牌赌钱,那赌瘾之大,几乎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记得有一回躲在草树背后和别人偷十点半,被严厉的父亲撞见后,挨了一顿狗血淋头般的臭骂,那凶暴的骂声一直持续到中午,午饭都是从寒凉的背脊骨落下去的。然而到了下午,依然经不住诱惑,以为在竹林后面牛皮菜地里,完全可以瞒过对面山坡上父亲的眼睛,但到底没有躲过。深知父亲脾气的我,偷偷潜回家中,从柜子里翻出两条滤帕缠在双腿的膝盖上,然后用长裤遮住,从而躲过了双膝跪在碳渣上那本会痛得钻心的一夜。
  乡间小儿打牌赌钱成风,后来中考高考纷纷落马。唯我,经过父亲无数次暴风骤雨的责骂和皮开肉绽的惩罚后,幸好改掉恶习,从而得以升学吃上“皇粮”。父亲骂得好,打得更好。这是我现在深刻的体会。
  我如今已是中年,已为人之父,理应作好子女的楷模,有时想打点小牌,却也只好背了孩子的眼睛。但这样一来,心里仿佛有鬼,胡思乱想,精力不集中,再加之记忆力差,算不精牌,所以十打九输。于是干脆金盆洗手,一点不去沾染,免得输了钱,还被别人嘲笑说马某人智商低。只是遇到兄弟姊妹几个在一起,凑拢来打伙食费,在那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之下,斗胆上阵,麻将、金花、三砍一、斗地主,样样都敢上,大小都敢来。然而,请客办招待的又多半是我。输了钱,兄弟们就劝我把酒喝好,常常又被灌得二麻二麻的,走路摇晃,脑壳打倒栽冲,丢不尽的脸,丧不完的德。
  打牌的时间太少,况且一辈子又不占赌运。所以我的牌技每况愈下,如果叫我打牌,不如直截说叫我送点钱给你。渐渐地,与牌无缘,与牌友无缘,几人凑在一起,就成了观战的角色。与人同悲,与人同喜。悲过喜过之后,自己兜里的钱,既不看涨,也不见跌,心情倒也释然。
  揣摸打牌人的心理,赢了的想再赢,输了的想捞回来,所以通宵达旦熬更守夜不觉累,脸青面黑眼蒙血丝不觉苦,即使夜半三更烟吃完了捡地上的烟锅巴吃,也不去顾及脸面不脸面。
  “屙了尿,输一吊。”打牌的人忌讳上厕所,下体发胀,可以把两腿夹紧,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听说有牌瘾大者,三天三夜不下麻将桌子,肚皮饿了,叫人端二两牛肉面来,一顿管三天,到最后,打着打着,身子一梭,就到了桌下,同伙以为是去捡麻将,哪知半天不见起来,低头一看,原来已经昏厥,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眼仁翻白,弄得后来阴阳先生祭文都做不出来。
  我之所以放弃了打牌赌钱的爱好,主要是害怕重蹈小时候的覆辙,一旦上瘾,万难改掉,人不人鬼不鬼的,弄得妻嫌子不爱。如果像上文举例那位麻将未伏人先伏,伏地永远不起来的赌者,我是极不愿意去追随的。因为,我历来把自己那二两命看得相当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