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屈树航
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它拉响了寒冬来临的钟声。但令人惊奇的是，生命没有因季节而沉寂，反倒更加灿烂，菊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起初，我便对这个节气有着较深的印象。那时的奶奶喜欢在院子里侍弄菊花，我却对菊花有着莫名的敌意。早晨，露水悄悄凝结成霜，很多艳丽的花儿在这时段都败掉了，包括我喜欢的牡丹。可菊花腰挺得直直的，像在宣示她的傲然独立。于是我总要摘掉一两片去问奶奶，满天的枫叶多么鲜红，难道不比这娇嫩的花更美吗？杜牧大诗人还说“霜叶红于二月花”咧。奶奶听后，先严肃地说：“可不许乱摘！”又笑着抚摸我的脑袋，指了指地上落叶，说是红得再透的叶子，也禁不起寒风吹呀。但菊花不同，她“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我似懂非懂，光明白了霜降要赏菊，菊花在霜降时能灿烂地绽放。
后来真正将菊花看进眼里，是在上学的时候。当一门门功课铆足了劲，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时，忽然明白像牡丹如此美艳的花，为什么凋零了。因为凡是人间存在过的赞誉被别人用来表现你时，稍有不慎便会转成厚厚的霜壳，压住你闷住你。父母对我学习的希望与期待，就是在成绩掉落时化为寒风，冷冷地吹来。奶奶却没有言语，单单地寄了只菊花给我。于是我毅然放弃牡丹，选择菊花。还有一个原因是落第文人黄巢的那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给了我震撼与动力。一字一句，仿佛菊花的香气将时空穿越，弥散在空中，朦胧地勾勒出一幅既“开”又“杀”的江山战图，其中所透露出的生命张扬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或许我不应该称黄巢为落第文人，而是“冲天大将军”更为妥当。有着这样的感悟，我不再因学业的一时失利而气馁，反而明白了要在霜降的节气里学习菊花的气节。
现在看到菊花，眼睛里充满了复杂。奶奶是在我毕业没多久走的，她那天依然在侍弄菊花，将每一株都打理的金灿灿的。母亲回屋喝了口水，出来就发现她已经倒地不醒，但手里仍攥紧了浇水壶把。当我赶到时，眼泪如霜冻住般没有落下。只忆起了曾对枫叶的讨论，脑海里全是奶奶讲述满院菊花的画面。
家中菊花还在静静地开着，往后的岁月，我将守护她们、学习她们，传承她们。因为她们浓缩了奶奶的所有生命精华，留下了让我不畏霜雪，砥砺前行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