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凤
乡村的八月,是播种秋洋芋的季节。
此时,土地里栽种的红苕,才长到镰刀把粗细。母亲把还没有十分成熟的红苕藤割来,作为喂猪的青饲料。父亲便把割掉苕藤的红苕挖起来,掺合着大米和包谷面吃。父亲又把红苕地翻开种上秋洋芋,作为过冬的口粮。
八月底,鲜嫩的洋芋苗出土,在渐冷的秋风里使劲的生长。当青翠的秋洋芋枝干长出分叉,叶片便变得肥厚起来,开始向四处延伸,到快成熟的时候,会开出紫白色的小花。
腊月初,秋洋芋渐渐成熟。母亲用锄头把它从红土地里挖出来,或用袋子装好,或堆在屋角,或储藏在土窖中。秋洋芋产量高,每亩可产两千多斤。母亲把大个的挑出来吃,小个的喂猪和鸡鸭。
每到冬天,我家上顿下顿都是以它为主食,把粮食节约下来好度春荒。母亲做的洋芋菜,或红烧或小炒或油炸,花样不断翻新,让我们百吃不厌。我总是喜欢在母亲煮饭烧火的灶膛里,丢上几个最大的洋芋烧着吃。烧熟的洋芋拍去草木灰,立即有一股香气袭入鼻孔,烧焦的薄皮又香又脆,微黄的芋肉又嫩又糯。
我最喜欢母亲做的洋芋泥粑粑,十分香甜可口。因为要用不少的猪油,在那缺肉的年代,猪油很金贵,所以母亲不常做,整整一冬母亲只做两三次。每到母亲做洋芋粑时,我都显得很兴奋,从母亲开始洗洋芋,到母亲烙好洋芋粑,我都守着她,寸步不离。母亲把蒸熟的洋芋在石碓里捣烂成泥,伴上小麦面,做成一个个小饼子,整整齐齐贴在烧烫的油锅里,慢慢煎得两面焦黄,就可以起锅了。洋芋饼是母亲洋芋菜系列最香最好吃的,我往往吃得肚子胀痛。
父亲最喜欢吃洋芋了,每当有洋芋菜的时候,他就基本只吃洋芋,把很少的米饭留给我们吃。父亲吃一口一个的吃,往嘴里再夹一筷子咸菜。我滋滋有味的看着父亲吃洋芋时不断翻动的嘴皮,心中常常惊叹不已,他竟然一口气可以吃十个洋芋!看着桌上一大堆洋芋皮,母亲和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母亲最爱吃剩洋芋,往往等我们吃够了,她才开始吃,要把我们剩下的洋芋吃得一个不剩,还要把汤水都喝光。有时洋芋煮得多,剩下的也多,母亲便吃不完,第二天就将剩下的洋芋,放到灶火中烤黄了吃。
小时候,在缺粮少吃的农家,秋洋芋填充了我饥饿的胃囊,滋润了我单薄的身体,伴着我不断的成长。后来,我长大离开了乡村,但喜欢吃洋芋的习性依然不改。我小家的饭桌上,常常有洋芋菜肴。
如今,只有父母亲在乡下居住。每到八月,他们都要种上一大块秋洋芋。冬天我们回家的夜晚,母亲将炉子烧得旺旺的,把平底锅放在炉子上,将洋芋切成薄薄的片,放入烧热的油锅中。在洋芋片在油锅中发出“啪啪”声中,在泌入心脾的洋芋香味里,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炸洋芋片,欢笑声暖暖的飘荡在乡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