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副刊
全俊华
一、土地的馈赠
涪江河畔的菜园，是向老乡“化缘”得来的缘分。那日拜访吴老爷子，我笑称要做他的“长工”：“您当地主，我出力种地，收成您七我三？”老人捋着胡子朗声大笑：“共产党的天下早不纳粮啦！”我儿子在北京搞石油勘探，女儿在县城医院行医，老伴帮着带孙辈，我一人顾不过来，好多地都荒了。他顿了顿，眼里泛起柔光：“孩子们接我去北京，我总推说走不开，其实是惦记孙娃子呢。这样吧，免你三年地租，别让地荒了，种得好就接着种。”
我瞬间生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忙说想种豆角、西红柿、黄瓜、茄子，问能否借些搭架的树枝。老爷子爽快应下：“去年的竹竿还留着，要用时来扛！”
说干就干！翻地、除草、搭围栏、栽菜苗、铺地膜，一气呵成。搭围栏时，热心老乡们纷纷搭手。看着菜苗每日拔节生长，我的心竟似初为人母般柔软，累得腰酸背痛却满心欢喜。
二、荒芜的刺痛
一周未顾菜园，再访时惊见满地枯叶，杂草疯长成草原。西红柿苗东倒西歪，黄瓜苗缩在草窠里蔫头耷脑，像被遗弃的孩童。野草开着细碎的花，得意洋洋地挤占菜苗的阳光。我又急又气，暮色里扎进菜地，任锋利的草叶划破手背，任蚊虫围着头顶嗡嗡叫，只弯腰疯了般拔草，直到夕阳收尽最后一缕金光。
次日天未亮，我又钻进菜园。月光下的菜地已初显生机：露珠缀在叶尖，菜苗挺直了腰杆。可仍有几丛顽固的野草在晨风里晃悠，像是挑衅。我抄起锄头，汗珠顺着下巴砸进泥土，当最后一丛杂草被连根拔起时，晨光里的菜苗正舒展着新叶向我“招手”，衣襟湿透的我忽然鼻尖发酸——这一畦菜地，竟像极了人生战场。
三、丰收的交响
且看如今的菜园：二荆条卷着翠绿的尾巴，白色小花星星点点开在叶间；茄子穿着紫丝绒般的礼服，躲在叶子下偷瞄阳光；西红柿最是热闹，青的像翡翠，粉的似云霞，黄的如琥珀，红的赛玛瑙，还有紫黑发亮的黑珍珠，你挤我碰地争着报喜。丝瓜和黄瓜最是雅致，顺着竹架攀缘而上，巴掌大的叶子托着金黄的花，小黄瓜顶着花瓣垂在架下，像系着绿丝带的小铃铛。
晨露未晞时来摘菜，指尖沾着草木香，竹篮里红的绿的紫得晃眼。吴老爷子路过时，看着沉甸甸的菜架直点头：“嘿，长工当得不错！”我擦着汗笑，忽然懂得这一方菜园里，藏着比收成更珍贵的东西——是与土地对话的诚意，是对抗荒芜的勇气，更是在一播一种、一锄一铲间，慢慢长出的烟火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