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七一专刊总第3407期 >2025-06-30编印

清白铸忠魂
刊发日期:2025-06-30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陈世军



  潼南双江古镇的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将“清白传家”匾额上的金字揉碎,洒在幼年杨闇公挺直的脊背上,洒在他稚嫩的心里。父亲杨淮清手里握着的笔带着墨香落下一行字:“东汉先祖杨震拒金时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是杨家的魂。”他仰头望去,母亲银针闪烁的弧线里,“清白”二字正悄然织就风骨。
  霜花爬上窗纸的夜晚,杨闇公书房里的《新青年》与日记本并肩而立。煤油灯芯爆着火星,将他伏案疾书的影子投在木墙上,像一面瘦硬的旗。族人“败尽祖业”的骂声犹在耳畔,他却提笔在日记里写道:“我15岁到现在,敢说一年360天,有300天都在穷困中间,而我仍是乐其自然,进行我应该做的事情。”墨迹渗进纸页,如一滴滚烫的血。
  槐树白花飘落时,父亲变卖200亩田产充作革命经费的信笺摊在桌上。杨闇公望着窗外,后颈仿佛又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度。他提笔写下:“若持先人之遗产为生,只可曰吃饭虫,失去人生的真义。革命当从自我始。”字迹力透纸背,如雕刀镌刻进岁月的年轮。
  重庆二府衙70号家中,旧木桌坑洼处积着墨垢,长凳用麻绳捆了又捆。担任中共重庆地委书记的杨闇公用布条缠裹开裂的毛笔,逐字审查各县经费账目。当看到某县活动经费用途标注笼统时,他的指节重重敲在桌面:“拿回去重报!每一分钱都关乎革命事业,绝不能有半点含糊。”阳光落在他染墨的袖口,金子般闪耀。
  某日,反动军阀的说客携金条而至,谄笑如同淬毒的匕首:“杨先生,军座一点心意”。杨闇公拍案而起,补丁长衫猎猎作响:“革命者为天下谋生路,岂能被铜臭玷污!”说客抱头鼠窜,他在日记里挥毫:“奸人诱以财帛,正如以腐鼠投凤凰。”
  1927年3月31日晨,威胁信泛着墨臭如毒蛇盘踞桌面:“若缺席市民大会,军座定有好音”。妻子赵宗楷欲言又止,杨闇公却冷笑一声:“威胁与利诱,对我都无济于事……要革命就不怕牺牲,怕牺牲就不是共产党人!”他扣紧布扣,奔向打枪坝会场,背影坚毅如铁。
  佛图关的牢房里,皮鞭与棍棒如雨点落下。敌人狞笑着威逼利诱:“只要你说出组织的秘密,高官厚禄都是你的。”杨闇公却盯着墙上的霉斑,仿佛望见双江老宅的雕花窗棂。他吐出带血的唾沫,字字如炬:“你们只能砍下我的头,却丝毫不能动摇我的信仰!我的头可断,志不可夺!”
  4月6日深夜,朔风卷着细雨呜咽。刑场上,杨闇公用尽最后力气呐喊:“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中国共产党万岁!”当敌人割去他的舌头,剜去他的双眼,砍断他的双手,扣动罪恶的扳机,他依然以血肉模糊的身躯,挺直着一个民族永不弯折的脊梁。
  而今,那块“清白传家”的匾额,在潼南双江古镇邮政大院(杨闇公旧居)中堂愈发熠熠生辉。那句“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的誓言,依旧在潼南大地上铿锵回响。那本泛黄的日记里,“革命者的财富,不在金银,而在民心”的字句,如永不生锈的铁钉,深深刻进历史的墙垣,在岁月长河中闪耀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