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凤
童年的爆米花,在我心里总是暖暖的。
孩童时,我最喜欢吃爆米花。那时,农村很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平时根本没有零食。只有过年,我荷包里才装有少量的爆米花。我常常不舍得吃,实在馋的受不了,才摸出一两颗放进嘴里,慢慢品味。
那时,乡村流传着一条谚语:“小孩盼过年,大人盼种田。”每到冬天,我们就早早盼望着过年,盼望香脆的爆米花。农家只有春节期间,才稍有闲暇,才有爆米花匠人担着担子,走村串户加工爆米花,大人们才会把苞谷或大米节约出来一点,爆成“米花”,给我们解解馋。
儿时的我,每到冬腊月就都会产生莫名的兴奋。每天早早起来,不时到院坝外张望,期望爆米花匠人的到来。一听到那“爆米花啰”的长长吆喝,不待大人答话,便迫不及待高呼:“这里要爆米花!”于是,爆米花匠人便从田间那条小路,闪悠悠地,挑着担子向我们的院坝走来。小孩们立即欢呼雀跃。
匠人放下担子,支起炉灶。小孩们便蹦跳着,从自家柜子里,舀出苞谷放在匠人面前。匠人坐在小木板凳上,左手拉风箱,右手摇爆米铁罐,眼睛查看爆米花锅手柄边的压力计。大约五分钟后,压力到点,匠人呵斥小孩们躲开。他一手提手柄,一手用钢管套住罐头开关,将爆米花铁罐放到套有铁皮和废轮胎的布袋外口,按稳手柄,脚踏罐下铁皮,用力一扳,随着一声闷响,浓雾起处,喷香雪白的爆米花,便从铁罐中膨出。
读初中时,父亲为了给我挣学费,从一个匠人处用20元钱购回一套二手货爆米花担子。那天我们几兄妹高兴了好久,以为再也不缺爆米花吃了,可是,我们却白高兴一场。父亲只是用来挣钱的,直到爆米花机用烂,也只舍得给我们爆少量几次米花吃。
我对爆米花也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年寒假,我都要缠着父亲一道外出爆米花,给父亲打下手,拉风箱。
我们父女早出晚归,以至左邻右舍和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认识我。我和挑着爆米花担子的父亲,足迹遍及附近几个村的家家户户。那个旧爆米花机伴我度过了从初中到高中的寒假岁月。我们走到哪里,大人们都会跟父亲打招呼,孩子们都会高兴的喊我“小爆米花!”
父亲爆米花手艺的不错收入,供我考上一所省城大专,在一个镇中学校工作,当上了我日思夜想的教师,吃上了国家商品粮。
今年春节前,我又回久别的故乡,想再体验童年的爆米花。可现在的乡村已没有几个人了,那些小时候的大叔大婶们,已经步履蹒跚,白发飘飘,认不出我是谁了。当我说出我是“小爆米花”时,他们才豁然醒悟,裂开没牙的嘴,“呵呵”地笑了。他们告诉我,现在已没有爆米花匠人了,那些爆米花的家什,早就淘汰当废铁卖了。
我只好无奈回城。我很是不舍,走了很久,还回头张望,泪眼朦胧中,我仿佛还看见父亲和我挑担走村串户的身影,乡村爆米花那温馨热闹的场景犹在眼前……